小竟與老榕樹

~ 發表於1993.06.24，獲選「中國時報全國兒童文學比賽」 第二名

小竟是個不愛講話的孩子！

他其實會講話，學業成績也不錯，可是不知道為什麼，就是不喜歡講話！上課時，他總是看著窗外發呆。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時，他即使知道答案，也不肯回答，所以常常被罰站。同學們都覺得他很奇怪，也就不喜歡跟他玩，所以他也沒有什麼朋友。

他讀的是一所鄉村小學，學校後面有一座很大很大的操場，操場最遠的角落還長著好幾棵榕樹，但這裡因為距離教室太遠了，所以很少有小朋友會來這裡玩。這天下課，小竟無聊地踢著小石頭，越踢越遠，不知不覺竟來到了這裡。他抬頭一看，哇！這真是一棵好大好大的榕樹啊！樹上長滿了白鬍鬚，還有好多鳥兒在上面吱吱喳喳的叫著。微風吹過，枝葉摩擦，發出了沙沙沙的聲音，像是歡迎小竟的到來。小竟站在這兒，開心地笑了出來。這個地方別人都不知道，簡直就是老天爺送給他的私人遊樂園啊！他決定把這個大發現藏在心裡，不告訴任何人，免得別的小朋友也跑來搶這個好地方！

從此以後，只要一下課，小竟都會跑到榕樹下玩耍。雖然只有一個人，但玩的方法可多著呢：趴在草地上數小草有幾片葉子﹑蹲在地上看螞蟻搬家﹑靠在樹根上乘涼﹑坐到樹枝上猜白雲會變成什麼形狀……每次都要等到上課鐘響了好幾聲，才依依不捨地跑回教室。為了怕洩漏祕密，他更少和別人講話了，甚至連放學時，也不肯跟老師說再見。老師很擔心，想盡各種方法鼓勵他說話，可是小竟就是不肯說話。

有一天，小竟來到樹下玩，沒過一會兒，他竟然對著榕樹開始說話了，他說：「榕樹伯伯呀！我好喜歡和你一起玩，可惜你不會說話，不然我一定天天講故事給你聽！」老榕樹沒有回答，微風吹過來，葉子發出沙沙沙的聲音。小竟又說：「你如果不會說人類的話，那你會不會說榕樹的話呢？」微風吹過來，葉子繼續發出沙沙沙的聲音。這時上課鐘響起了，小竟失望的低下頭，轉身想跑回教室時，忽然靈機一動，回頭大聲喊：「榕樹伯伯！榕樹伯伯！你會說話！你會說話！你發出沙沙沙的聲音就是同意，不出聲就是反對，對不對？」說完緊張的看著榕樹，榕樹沒有出聲，過了一會兒，還是沒有出聲，小竟急得快哭出來了，忽然一陣強風吹來，榕樹發出一陣陣沙沙沙﹑沙沙沙的聲音。小竟高興的跳了起來，轉身衝回教室，邊跑還邊喊著：「榕樹伯伯會說話！榕樹伯伯會說話！」

小竟終於開始講話了！不過他只和榕樹講而已，每天都嘰哩咕嚕的說個沒完。有一次，看螞蟻搬東西時，他就問榕樹：「螞蟻一定很辛苦吧？」榕樹沒出聲，小竟就說：「原來螞蟻搬東西不辛苦，那他一定很快樂吧？」榕樹還是沒出聲，小竟就說：「原來螞蟻搬東西也不快樂！那螞蟻為什麼整天都在搬東西呢？」榕樹還是沒出聲！小竟就笑出來了：「原來榕樹伯伯也不知道呀！」榕樹還是沒出聲！小竟更快樂了，因為他發現，原來榕樹伯伯和他一樣，不知道的時候也不好意思承認。

榕樹伯伯有時很博學，即使問他：「麻雀結婚了沒有？」他也知道。但有時候又很笨，有一次小竟問他：「二加三是不是等於五？」榕樹伯伯居然說不是，害小竟笑了好久。偶爾榕樹伯伯也會賴皮，說過的話都不算數，有一次小竟問他：「六十歲了沒有？」榕樹一下子發出沙沙沙的聲音，一下子又不發出聲音，害小竟一直不知道榕樹伯伯到底是幾歲？但不論榕樹伯伯怎麼回答，小竟都一樣開心，因為榕樹伯伯總是準時地站在那兒等著他，從來沒有遲到，而且每次都認真聽小竟講話，即使小竟胡說八道，他也不生氣，實在是太好的朋友了！

因為常常和老榕樹聊天，小竟變得越來越開朗了，上課時也都肯回答老師的問題。別人以為他變聰明了，其實只有他知道，那是因為榕樹伯伯教他講話的。不過他都沒有告訴別人這個祕密，因為怕別人和他搶榕樹伯伯。

這天下課，小竟正和榕樹伯伯聊天時，忽然發現旁邊站著另一個小孩，那小孩害羞的問他：「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嗎？」小竟有些驚慌，畢竟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別的小孩一起玩耍了。小竟想了想之後回答：「你問榕樹伯伯好了！」小孩很好奇，榕樹怎麼會講話？小竟就告訴他榕樹講話的方法，還說了很多他們聊天的內容，小孩好興奮，急忙大聲喊：「榕樹伯伯！榕樹伯伯！我可不可以在你樹下玩？」等了好久，榕樹伯伯都沒有發出聲音，小孩很難過，因為榕樹伯伯不喜歡他！小竟更難過，因為他也很希望和這個小孩做朋友。所以他安慰小孩：「今天太陽太大，又沒有風，榕樹伯伯心情不好！我們等有風的時候，榕樹伯伯心情比較好時，再來問他吧！」

第二天，太陽依舊很大，卻有微風吹著，兩個小孩又來到樹下，一起大喊：「榕樹伯伯！榕樹伯伯！我們可不可以一起在樹下玩？」還沒講完，就聽到榕樹伯伯發出一陣陣沙沙沙、沙沙沙的聲音。從此之後，小竟開始有朋友了。

漸漸的，別的小朋友也知道，小竟有個榕樹朋友，也想一起來玩。他們也都學會要趁著有微風時來問榕樹伯伯，所以榕樹伯伯都會答應。小竟的朋友也就越來越多，大家都開心地一起在榕樹下玩耍！

小竟偶爾還是會再問榕樹：「榕樹伯伯啊！你倒底會不會講話啊？」榕樹有時候發出沙沙沙的聲音，有時候又不出聲，不過小竟已經不在乎了，因為他知道，不管榕樹伯伯會不會講話，他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！